第94章、牧官送牛
關燈
小
中
大
第94章 、牧官送牛
達揚等人休息了一晚, 第二日早早醒來，就與傅有珩道別：“族人們還等著我們回去，下次一定多待幾日, 多謝傅莊主盛情款待。”
傅有珩知道他關心族裏的娃娃們，點頭說道：“這些蔬菜瓜果可直接吃, 小娃娃們要是不肯吃, 放進粥裏面熬煮也行。等著你們的鮮牛乳, 一路平安順遂，下次見。”
“回見, 保重。”達揚朝他行了個草原游牧族的道別禮，將拳頭回攏至胸口, 而後齊齊上馬朝山下離開。
除去糞肥交換的三百多斤稻米和粟米, 傅有珩還額外給他們送了幾袋小麥面粉和木薯粉, 一麻布袋的紅彤彤西紅柿、西藍花、胡蘿蔔和黃瓜, 一油紙袋的明前茶葉，還有鹹鴨蛋。
滿載而歸的達揚心想：這十日內爭取多帶些牛奶、奶酪——為了讓傅莊主盡快賺得奶茶的銀錢。
依靠烤雞蛋糕賺了不少銀子的傅有珩想著, 都已經攢夠錢了，但是耕牛牛犢竟還未到延定。裴知縣說過, 通常五月初就有一批牛犢，但至今仍未見到蹤跡。
他猜想, 極有可能是那自京城而來護送牛犢的人在路上耽擱了, 山長水遠的, 路上種種難以預料。
“莊主，草原客人們送來的牛羊鮮肉您看看如何處置？”管家上前來問，天氣炎熱, 只能放在桶裏隔水涼儲, 那些騎馬的客人豪爽大氣, 給的是大半邊兒的牛和羊，草原牛半只都快將近兩百斤。
“先清洗分割下牛肉，牛腱子腿肉交由我來腌制醬牛肉，將牛脊肉、胸肉、牛腩和肉排切下來，趁著新鮮送一半到裴府上……頸肉剁碎成肉糜可作牛肉丸子。”傅有珩說完，慶姨應下，剛要出去，就聽得傅有珩又叫住她：“摘些西紅柿，囤在菜窖的白蘿蔔也帶幾根，與裴府管事的說，西紅柿用花生油煎炒後可燜煮牛腩，白蘿蔔也可以燉肉。”
“好的，莊主，我這就安排阿力過去。”
待廚院幾人分切好牛羊，傅有珩也備齊了料酒、生姜、蔥白和各種辛香料，鹵料紮進紗袋裏煮成一鍋鹵汁，而一塊塊大小均勻的牛腱子肉則與姜片放入冷水燒開，因為沒有冰糖，傅有珩幹脆用了麥芽糖來炒糖色，雖然速度是慢了些。
待麥芽糖慢慢融化，鍋中的糖汁在熱油的煎炙下漸漸轉為焦糖色，鍋中開始“咕嚕咕嚕”地冒著泡兒，傅有珩即刻將濾幹水的牛腱子肉放入鍋中，翻炒幾次，使其充分著上焦糖色，為更好地祛除腥臊味，再往其中放姜片，倒入高粱白酒燜煮。
釀造出來的酒，在烹飪食物時加入少許，往往可以發揮出絕妙的作用。
加上鍋蓋稍微燜煮個半刻鐘後，他將蒸鍋的肉倒入鹵水中，滾開後還需小火燜煮半個小時，這期間傅有珩便叫來平康替他看火，時不時要撈起肉看看是否會煮爛過頭。
傅有珩則抽身前去查看他的甘蔗、草莓、西瓜套種林地。此時到了草莓的開花結果時期，除了施肥澆水，還需要經常清畦坑內的雜草落葉，因為天氣濕熱，更容易腐爛滋生細菌蟲蟻。
因著每行甘蔗林間留足了空隙，栽種在期間的草莓也能充分吸收日光，又是在山頂林地，光照時間足夠長，所以開花的草莓特別多，放眼望去，一片白花花、小綠果子和逐漸轉變為紅果果的草莓點綴其間。
為了讓草莓長得飽滿多汁，每株草莓植株都要及時疏花疏果，花序柄粗的優於細弱的，主花序又比側花序好，花序上最開的花兒留著結果，座果率高，個大味甜，到了後期開花晚的，往往不再結果。
已經膨大的草莓看上去鮮紅多汁，旁邊轉悠著幾只蜜蜂，不知道是來采花蜜，還是被草莓的甜香氣息吸引而來。
甘蔗普遍進入了莖稈伸長期，生長最為旺盛，此時氣溫也逐漸攀升，故而甘蔗林需要的水分也最多，但不耐澇。
傅有珩帶著山莊的幾個青年仔鉆進甘蔗林地，用竹管導水灌溉，同時邊走邊剝去甘蔗莖稈上發黃的須葉、垂墜的葉梢，增加通風透光性——還能預防各種蟲害。
天氣悶熱，生怕土壤和腐葉下滋生蚜蟲，傅有珩還計劃著給甘蔗林松松土，同時再次追加肥水。
光是照料甘蔗林就得花上數十日，傅有珩知道山莊的長工忙不過來了，只得又請來村落裏的人們幫忙。
深居在山林裏的傅有珩鮮少外出，過了幾日，安排好山莊的梯田、林地管理後，傅有珩想到草莓也成熟了，決定采摘好一籃子草莓前去裴府，給裴家三兄妹送些好吃的。
蹲下來采草莓的時候，傅有珩湧起一股覆雜的收成心情，有喜悅有疲累，天天穿梭於田地間，□□黃土背朝天的，腰酸背痛是常事，現在摘著草莓，又覺得舒了一口氣。
到裴府時，他剛踏進門，管家的報到正堂，裴傲和裴叡聽了瞬即蹦起身，幾乎是一路跑著沖到前院去迎傅有珩。
“珩哥！”裴傲雙眼一亮，他這幾日在“隨園雜舍”的時間與傅有珩剛好錯開了，白日又要去學堂，所以也很久未曾見過他了。
“珩哥珩哥……”裴叡腿短，跑慢了幾步，但是趁著年紀小，一頭就紮進傅有珩跟前，“你終於來了！”
傅有珩帶來的雞蛋、鹵牛肉和牛肉丸子交給管家了，他手裏還拎著一大籃兜的草莓，笑著蹲下來，將一籃子草莓都遞到兄弟倆身前：“來，給你們帶了草莓。”
“草莓！”“哇好大顆好鮮艷的莓果。”
裴傲見過草莓長什麽樣兒，但是在仙境裏栽種收獲的各種水果，他都沒法真正品嘗，眼下見著了真真切切出產的草莓，他也分外驚喜。
兄弟倆就近在井邊取了水洗了好幾顆，草莓上的水珠還未甩幹，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裏送，一入口那綿滑細膩、甜美多汁的草莓就瞬即融化在唇齒間。
“！！！”
裴傲和裴叡都為這美味的草莓所虜獲，一口一個，吃下兩三顆。
“那草莓青蒂要去掉，別吃了。”傅有珩見他們倆吃得急，忘了提醒他們。
兩人齊齊頓住，這才恍然驚覺，珩哥兒還在他們倆旁邊呢。
裴叡趕緊抓起兩顆最大的草莓，甩了甩水，跑過來遞給傅有珩，滿足又開心地朝他說：“珩哥，你也吃，甜滋滋的，像蜜水一樣就融化了。”
“好，我們進屋去，給祖父祖母也嘗嘗。”傅有珩笑著，草莓汁水多又甜，果肉軟綿細膩，老少鹹宜，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深受大夥兒的喜愛。
裴傲許久未見他，止不住就想與他傾訴分享在學堂的見聞，在附近村落田地的所見，他學知識，其實也是為了造福百姓，為大家過上好日子努力。
“珩哥，我這幾日學習了好多知識，閑暇時想到，若是可以像犁耙翻鋤田地一樣，造一架推車，推動時鼓輪翻轉，將秧苗一排排插入水田，那可以大大節省勞力。”
傅有珩讚許點頭：“不錯，你所說的插秧推車，最主要的是分撥秧苗的步驟，可以試試用鉤爪或是隔擋板。”他鼓勵裴傲思考，雖然依照此時的工匠能力，並不一定可以制造得出精準插秧的器具。
“珩哥，前些日子擺攤售賣蔬菜種子時，有農人苦惱，田間似乎長了些蚜蟲螟蟲，但肉眼卻又瞧不見……”說到這個，裴傲也一時無措，以往精細耕作，農人們的谷子少一粒都知道掉哪兒，現在種得多了，反而有管理不到位的地方。
“好，明天我也下村落裏看看，多半是因為排水不暢、腐爛滋生的。”傅有珩想想，又說，“蚜蟲會為瓢蟲所食，或許也可以放養些瓢蟲在田地稻禾之中。”
“山野間找些煙草、野蒿、苦苣、蓖麻等等，研磨粉碎，可加入石灰撒施，也可加水浸泡噴灑……”傅有珩腦子裏能記住些土方子，也是人們一代代傳承積累的經驗。
辛辣刺激的純天然植物汁液也能起到一定的殺蟲、防蟲效果，只要不是大面積的蟲災，莊稼都還能及時防治拯救回來。
裴傲一聽這些植物的名字，大概懂得了，他舉一反三：“那，野菊、辣椒也能除蟲嗎？”
傅有珩忍不住笑了，看來他是知道味道辛辣、濃重的植物汁液也可以驅趕防治蟲害。
“這些都是食材，倒不如找些微毒的藤草諸如蘆藤（毒魚藤）等，可以少量使用在蟲害嚴重的作物上。”
“原來如此！”裴傲恍然，說話之間，三人已經到了正堂。
裴夫人抱著裴月，見了來人喜道：“珩哥兒，好久不見，你可算是來了。”
“裴夫人，月兒。”傅有珩將草莓放好，裴傲手上還藏著幾顆洗好了的，去掉蒂，仔細用方絹擦幹水，才遞到妹妹嘴邊。
裴月張嘴咬一口，草莓尖尖被吃掉，甜滋滋的味道向來是小孩兒的最愛，她張著嘴又咬一口，半張臉都湊到裴傲手邊。
“這又是什麽好吃的？珩哥兒辛苦栽種的，自己多留些，你這一天比一天削瘦的。”裴夫人念叨著，她不知不覺也將傅有珩當做自家小輩一樣地關切，還特地交代裴傲要多多學習、幫助他。
“草莓，您也嘗嘗。”
“娘親，快吃一個，可甜了。”裴叡遞過來兩個大草莓，等他娘親接過去了，他又問傅有珩，“珩哥，我拿幾個分給祖父、祖母去。”
“嗯，好啊，阿叡真乖。”“你別跑，走路小心些。”
交談之間，裴永正來了。
“知縣大人。”
“許久未見，你怎麽瞧著還瘦了些？可是山上悶熱、胃口不佳？”裴永正與他夫人心有靈犀，所問的話也相似，惹得幾人忍不住笑了。
“回知縣大人，山中涼快，倒不是吃的不好，只是近些日子都在忙活。”傅有珩跟他說，幾人也是知道的，他不僅要安排管理山莊的一切，還不斷地發展雞蛋糕攤檔，與酒家、客棧供應雞蛋、釀酒。
“說起來，今日我收到風聲稱，朝廷來的牧官不日就要到延定了，他幾日前便到了澤塢。聽說今年分撥下來的耕牛牛犢不多……”裴永正眼裏流露出憂色。
澤塢是嘉州所屬的縣域，就在延定的東北方，朝廷的人到了那兒，待幾日再往下走就是延定了。
耕牛牛犢少，意味著它的價格就要水漲船高，雖然朝廷布告所言十貫錢能購買一頭牛犢，但僧多粥少，成千上萬的農戶都需要耕牛，那麽誰能買到耕牛呢？答案是，加錢。
至於加幾貫錢、錢到誰手裏，那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。
傅有珩耳聰目明，一聽裴知縣的話懂了，點頭說道：“無妨，我的銀錢早已經準備好，其他的便順其自然了。”
“好，澤塢有幾窩家豚，一頭滿月的家豚約莫要七、八個銀錠，養大的種公貴，你若是想買，我可以幫你想想法子。”
裴家幫了他許多，沒理由還需要他們繼續資助自己買買買，傅有珩拱手道謝：“多謝知縣大人，銀錢我已經備好，等買完耕牛，我親自去澤塢看看。”他倒是不介意花錢，現在花的每一筆錢都是用在刀刃上的，短期雖然看不出什麽，但長遠的利潤回報極大。
“好了好了，回到家裏就別談其他了，先喝茶歇歇，很快就能用膳了。”裴夫人喚人上熱茶。
裴永正看見了桌上擺著的一籃筐草莓，又看看自家小女兒粉藕似的胖手緊緊捏著草莓，吃得唇嘴通紅，逗問她：“好吃？可以分個給父親麼？”
裴月脆生生直接道：“好吃……”而後又繼續吃，不再應答。
傅有珩帶來的鹵牛肉有好幾大塊，廚院取了一大塊片切好後，上鍋隔著水蒸熱，至於牛肉丸子則與白蘿蔔、生菜等一同煮了湯。
飯桌上，兩位老人家還念念不忘上回的白蘿蔔燉牛腩，見了傅有珩，又當著他的面再次誇讚：“蘿蔔又鮮又甜，水汪汪的，牛腩也燉得軟爛，我老婆子吃得毫不費勁。”
“好些時日未曾吃過牛腩……阿珩，你那些草原朋友，待你極好。”老太爺笑呵呵，他知道草原游牧人不會輕易與中原交善交友，但是有珩心地善良，始終為他人著想，真誠必然會換來真心。
“是的，我接下來還要與他們做生意，采購他們的新鮮牛乳。”傅有珩吃一塊鹵牛肉，濃香入味，香嫩多汁。他還用鹵水鹵了一鍋雞蛋，外皮紅褐彈滑，蛋黃香濃入味，很是下飯。
“出門在外，還是多留個心眼。”裴永正提醒他。
“好，我會謹慎行事。”
“來，快吃菜，珩哥兒的手藝是我見過的最一流的，你們再談天說地的，肉菜都要被吃光了哦。”
飯桌上一派熱鬧，大家都念想著在山裏的傅有珩，不約而同地表示，他要多下山、常回來看看。
因著要等待耕牛的到來，傅有珩又在裴府住下，他想了想，前往集市上找到了正在出攤的平康，大老遠地瞧見少年在烈日下嫻熟地倒蛋糊、加餡料、翻卷雞蛋糕外皮，頭頂太陽，身前是烤爐，傅有珩甚至看到了一波波的熱浪在湧動。
他想了想，要給平康放個假，帶他到縣城裏轉轉，也得給他加些工錢了。
一個人忙活著的平康將攤檔前客人點的雞蛋糕做好遞過去，收好了錢這才松一口氣，就聽見旁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。
“辛苦了，平康。”傅有珩瞧見他額頭上留下來的汗水，“今日早些收攤，我有個任務交給你。”
“莊主……”平康重重點頭，“您說。”還特地壓低了聲音。
“回山莊裏，與慶姨說一聲，從我的酒窖裏搬出十壇醇香高粱酒，叫上阿力他們一起送過來，送到裴府。”傅有珩說著一頓，又繼續道，“你收拾好衣裳，與我一同待在縣城，這幾日我們去看看小仔豚。”
“好的莊主，我這就去辦。”平康利落地收拾好東西，“天氣熱，您先回縣衙，我們很快就送到。”
“不急，你慢慢來，回去先吃點東西。”
雖然他是這樣囑咐，平康還是加快了腳步趕回山莊，一來一回的，待抵達裴府大門前時，已經天黑了。
“天色已晚，幾位今晚也留宿在此處吧。”裴永正知道傅有珩的心思，等其餘人忙活去了，獨留下他一人，說道，“這事，你別出面，交予我就行了。”
裴永正早年清貧正氣，性格耿直，又不善言辭，在京城時始終嚴於律己，卻不得幾個真正的朋友，多年坎坷奔波，心境早已經截然不同。
“知縣大人，現在還不宜坦露真正的實力，我想牧官一行人帶著牛犢，也不方便到處走動，多半是從官道而下，見不著山莊的一切，或許也不會到鄉間仔細探看。”
傅有珩與他的想法是一致的，外人見了必定會多想，而此時此刻他們能力不足，無法辯駁和強硬。只有努力耕作壯大生產，提升糧食作物儲備，默默無聲地才能做出一番大事。
“嗯，他們送來了牛犢，在酒肆歇息幾日，就啟程回京城了。”窮山僻壤的，要不是任務在身，沒有人樂意千裏迢迢、跋山涉水地折騰自己。
兩日後，牧官一行人果然浩浩蕩蕩地由北方而來。
為首的兩匹馬驅駕著一座車轎，馬車前坐著兩個驂乘後面則是好幾匹馬，馬背上坐著守士，套在馬兒身上的韁繩拖拉著的四輪平板拖車，板車上放了好幾個木籠，此時只有兩個木籠裏裝著六七頭小牛犢，其他木籠都已經空空如也。
“……這又濕又熱的，真是晦氣。”轎內的牧長一陣冷哼，聽著說話聲像是三十來歲了。
朝廷裏，牧官都尉掌管畜牧，大長官不用親自派送耕牛，每個牧長負責不同的轄區，偏偏他分得的是最偏遠窮苦的山旮旯，分到他手裏的耕牛有十籠共一百頭，同行護送牛犢的有十八人。
自三月從朝廷出發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，他都快記不清時日，越是臨近結束，越是煩躁惱怒。
後邊的牛犢經過數月的顛簸、一路的缺糧缺水，早已經幹瘦無比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渾濁無神，屈膝癱倒在籠子裏一動不動，只有一喘一動的鼻頭表明它們還活著。
“還剩幾頭牛犢了？”牧長眼皮都沒擡一下，朝外邊問話。
“回大人的話，還有七頭。”雖然都已經半死不活了。
“嗯……”裏邊的人懶洋洋地應了句，打了個哈欠開始犯困了。七頭，能賺幾十個銀錠了。
其他侍衛見怪不怪，別說牛犢了，他們自個兒趕路的水都不夠喝，糧食帶得不夠多，只能在抵達每個縣衙時“補給”。
在牧長等一行人運送耕牛牛犢途中，若是出現耕牛意外死亡的情況，是不會給予處罰的，但是一百頭任務數中死傷達5頭以上時，負責的牧官將會受到懲罰，依照情況扣除一個月或是一季節的俸祿。
最終的耕牛核定數目，則是以牧長與各縣域的知縣交付的為準。知縣負責驗收清點數目，牧長在現場發放布告後，等待農戶前來購買耕牛牛犢，審定農戶身份、田地畝數等信息後，再簽字畫押，任務達成。
當他們進入延定的地界後，裴永正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，已經派了人前去迎接，朝廷的馬車侍衛隊極其顯眼，縣衙的小吏們隔著大老遠就看見了。
裴永正特別派了個巧言善語的領頭，這人對著誰都是喜笑顏開，閉眼就吹，馬車還沒停穩，他就“哎呀”一聲，“牧官大人，您終於來了，小的們終於把您盼來了。”
“牧官大人，舟車勞頓，請先到酒肆歇歇罷！”
“各位大哥也辛苦了，已經備好酒水了，就等大哥們前來了。”
原本昏昏欲睡的牧長瞬間清醒了，掀開轎簾皮笑肉不笑道：“那便帶路吧，你們知縣大人貴人事多，倒是沒見著他啊……”
領頭的笑呵呵：“知縣大人特地吩咐，好酒好菜備著招待您嘞，牧官大人，請隨我們來。”
縣衙小吏們在前邊引路，帶著他們就直奔離得近又大型的酒肆，往日原本熱鬧的酒肆居然空無一人，但是店家小二都在門口站著遠望，迎接著牧官的到來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達揚等人休息了一晚, 第二日早早醒來，就與傅有珩道別：“族人們還等著我們回去，下次一定多待幾日, 多謝傅莊主盛情款待。”
傅有珩知道他關心族裏的娃娃們，點頭說道：“這些蔬菜瓜果可直接吃, 小娃娃們要是不肯吃, 放進粥裏面熬煮也行。等著你們的鮮牛乳, 一路平安順遂，下次見。”
“回見, 保重。”達揚朝他行了個草原游牧族的道別禮，將拳頭回攏至胸口, 而後齊齊上馬朝山下離開。
除去糞肥交換的三百多斤稻米和粟米, 傅有珩還額外給他們送了幾袋小麥面粉和木薯粉, 一麻布袋的紅彤彤西紅柿、西藍花、胡蘿蔔和黃瓜, 一油紙袋的明前茶葉，還有鹹鴨蛋。
滿載而歸的達揚心想：這十日內爭取多帶些牛奶、奶酪——為了讓傅莊主盡快賺得奶茶的銀錢。
依靠烤雞蛋糕賺了不少銀子的傅有珩想著, 都已經攢夠錢了，但是耕牛牛犢竟還未到延定。裴知縣說過, 通常五月初就有一批牛犢，但至今仍未見到蹤跡。
他猜想, 極有可能是那自京城而來護送牛犢的人在路上耽擱了, 山長水遠的, 路上種種難以預料。
“莊主，草原客人們送來的牛羊鮮肉您看看如何處置？”管家上前來問，天氣炎熱, 只能放在桶裏隔水涼儲, 那些騎馬的客人豪爽大氣, 給的是大半邊兒的牛和羊，草原牛半只都快將近兩百斤。
“先清洗分割下牛肉，牛腱子腿肉交由我來腌制醬牛肉，將牛脊肉、胸肉、牛腩和肉排切下來，趁著新鮮送一半到裴府上……頸肉剁碎成肉糜可作牛肉丸子。”傅有珩說完，慶姨應下，剛要出去，就聽得傅有珩又叫住她：“摘些西紅柿，囤在菜窖的白蘿蔔也帶幾根，與裴府管事的說，西紅柿用花生油煎炒後可燜煮牛腩，白蘿蔔也可以燉肉。”
“好的，莊主，我這就安排阿力過去。”
待廚院幾人分切好牛羊，傅有珩也備齊了料酒、生姜、蔥白和各種辛香料，鹵料紮進紗袋裏煮成一鍋鹵汁，而一塊塊大小均勻的牛腱子肉則與姜片放入冷水燒開，因為沒有冰糖，傅有珩幹脆用了麥芽糖來炒糖色，雖然速度是慢了些。
待麥芽糖慢慢融化，鍋中的糖汁在熱油的煎炙下漸漸轉為焦糖色，鍋中開始“咕嚕咕嚕”地冒著泡兒，傅有珩即刻將濾幹水的牛腱子肉放入鍋中，翻炒幾次，使其充分著上焦糖色，為更好地祛除腥臊味，再往其中放姜片，倒入高粱白酒燜煮。
釀造出來的酒，在烹飪食物時加入少許，往往可以發揮出絕妙的作用。
加上鍋蓋稍微燜煮個半刻鐘後，他將蒸鍋的肉倒入鹵水中，滾開後還需小火燜煮半個小時，這期間傅有珩便叫來平康替他看火，時不時要撈起肉看看是否會煮爛過頭。
傅有珩則抽身前去查看他的甘蔗、草莓、西瓜套種林地。此時到了草莓的開花結果時期，除了施肥澆水，還需要經常清畦坑內的雜草落葉，因為天氣濕熱，更容易腐爛滋生細菌蟲蟻。
因著每行甘蔗林間留足了空隙，栽種在期間的草莓也能充分吸收日光，又是在山頂林地，光照時間足夠長，所以開花的草莓特別多，放眼望去，一片白花花、小綠果子和逐漸轉變為紅果果的草莓點綴其間。
為了讓草莓長得飽滿多汁，每株草莓植株都要及時疏花疏果，花序柄粗的優於細弱的，主花序又比側花序好，花序上最開的花兒留著結果，座果率高，個大味甜，到了後期開花晚的，往往不再結果。
已經膨大的草莓看上去鮮紅多汁，旁邊轉悠著幾只蜜蜂，不知道是來采花蜜，還是被草莓的甜香氣息吸引而來。
甘蔗普遍進入了莖稈伸長期，生長最為旺盛，此時氣溫也逐漸攀升，故而甘蔗林需要的水分也最多，但不耐澇。
傅有珩帶著山莊的幾個青年仔鉆進甘蔗林地，用竹管導水灌溉，同時邊走邊剝去甘蔗莖稈上發黃的須葉、垂墜的葉梢，增加通風透光性——還能預防各種蟲害。
天氣悶熱，生怕土壤和腐葉下滋生蚜蟲，傅有珩還計劃著給甘蔗林松松土，同時再次追加肥水。
光是照料甘蔗林就得花上數十日，傅有珩知道山莊的長工忙不過來了，只得又請來村落裏的人們幫忙。
深居在山林裏的傅有珩鮮少外出，過了幾日，安排好山莊的梯田、林地管理後，傅有珩想到草莓也成熟了，決定采摘好一籃子草莓前去裴府，給裴家三兄妹送些好吃的。
蹲下來采草莓的時候，傅有珩湧起一股覆雜的收成心情，有喜悅有疲累，天天穿梭於田地間，□□黃土背朝天的，腰酸背痛是常事，現在摘著草莓，又覺得舒了一口氣。
到裴府時，他剛踏進門，管家的報到正堂，裴傲和裴叡聽了瞬即蹦起身，幾乎是一路跑著沖到前院去迎傅有珩。
“珩哥！”裴傲雙眼一亮，他這幾日在“隨園雜舍”的時間與傅有珩剛好錯開了，白日又要去學堂，所以也很久未曾見過他了。
“珩哥珩哥……”裴叡腿短，跑慢了幾步，但是趁著年紀小，一頭就紮進傅有珩跟前，“你終於來了！”
傅有珩帶來的雞蛋、鹵牛肉和牛肉丸子交給管家了，他手裏還拎著一大籃兜的草莓，笑著蹲下來，將一籃子草莓都遞到兄弟倆身前：“來，給你們帶了草莓。”
“草莓！”“哇好大顆好鮮艷的莓果。”
裴傲見過草莓長什麽樣兒，但是在仙境裏栽種收獲的各種水果，他都沒法真正品嘗，眼下見著了真真切切出產的草莓，他也分外驚喜。
兄弟倆就近在井邊取了水洗了好幾顆，草莓上的水珠還未甩幹，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裏送，一入口那綿滑細膩、甜美多汁的草莓就瞬即融化在唇齒間。
“！！！”
裴傲和裴叡都為這美味的草莓所虜獲，一口一個，吃下兩三顆。
“那草莓青蒂要去掉，別吃了。”傅有珩見他們倆吃得急，忘了提醒他們。
兩人齊齊頓住，這才恍然驚覺，珩哥兒還在他們倆旁邊呢。
裴叡趕緊抓起兩顆最大的草莓，甩了甩水，跑過來遞給傅有珩，滿足又開心地朝他說：“珩哥，你也吃，甜滋滋的，像蜜水一樣就融化了。”
“好，我們進屋去，給祖父祖母也嘗嘗。”傅有珩笑著，草莓汁水多又甜，果肉軟綿細膩，老少鹹宜，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深受大夥兒的喜愛。
裴傲許久未見他，止不住就想與他傾訴分享在學堂的見聞，在附近村落田地的所見，他學知識，其實也是為了造福百姓，為大家過上好日子努力。
“珩哥，我這幾日學習了好多知識，閑暇時想到，若是可以像犁耙翻鋤田地一樣，造一架推車，推動時鼓輪翻轉，將秧苗一排排插入水田，那可以大大節省勞力。”
傅有珩讚許點頭：“不錯，你所說的插秧推車，最主要的是分撥秧苗的步驟，可以試試用鉤爪或是隔擋板。”他鼓勵裴傲思考，雖然依照此時的工匠能力，並不一定可以制造得出精準插秧的器具。
“珩哥，前些日子擺攤售賣蔬菜種子時，有農人苦惱，田間似乎長了些蚜蟲螟蟲，但肉眼卻又瞧不見……”說到這個，裴傲也一時無措，以往精細耕作，農人們的谷子少一粒都知道掉哪兒，現在種得多了，反而有管理不到位的地方。
“好，明天我也下村落裏看看，多半是因為排水不暢、腐爛滋生的。”傅有珩想想，又說，“蚜蟲會為瓢蟲所食，或許也可以放養些瓢蟲在田地稻禾之中。”
“山野間找些煙草、野蒿、苦苣、蓖麻等等，研磨粉碎，可加入石灰撒施，也可加水浸泡噴灑……”傅有珩腦子裏能記住些土方子，也是人們一代代傳承積累的經驗。
辛辣刺激的純天然植物汁液也能起到一定的殺蟲、防蟲效果，只要不是大面積的蟲災，莊稼都還能及時防治拯救回來。
裴傲一聽這些植物的名字，大概懂得了，他舉一反三：“那，野菊、辣椒也能除蟲嗎？”
傅有珩忍不住笑了，看來他是知道味道辛辣、濃重的植物汁液也可以驅趕防治蟲害。
“這些都是食材，倒不如找些微毒的藤草諸如蘆藤（毒魚藤）等，可以少量使用在蟲害嚴重的作物上。”
“原來如此！”裴傲恍然，說話之間，三人已經到了正堂。
裴夫人抱著裴月，見了來人喜道：“珩哥兒，好久不見，你可算是來了。”
“裴夫人，月兒。”傅有珩將草莓放好，裴傲手上還藏著幾顆洗好了的，去掉蒂，仔細用方絹擦幹水，才遞到妹妹嘴邊。
裴月張嘴咬一口，草莓尖尖被吃掉，甜滋滋的味道向來是小孩兒的最愛，她張著嘴又咬一口，半張臉都湊到裴傲手邊。
“這又是什麽好吃的？珩哥兒辛苦栽種的，自己多留些，你這一天比一天削瘦的。”裴夫人念叨著，她不知不覺也將傅有珩當做自家小輩一樣地關切，還特地交代裴傲要多多學習、幫助他。
“草莓，您也嘗嘗。”
“娘親，快吃一個，可甜了。”裴叡遞過來兩個大草莓，等他娘親接過去了，他又問傅有珩，“珩哥，我拿幾個分給祖父、祖母去。”
“嗯，好啊，阿叡真乖。”“你別跑，走路小心些。”
交談之間，裴永正來了。
“知縣大人。”
“許久未見，你怎麽瞧著還瘦了些？可是山上悶熱、胃口不佳？”裴永正與他夫人心有靈犀，所問的話也相似，惹得幾人忍不住笑了。
“回知縣大人，山中涼快，倒不是吃的不好，只是近些日子都在忙活。”傅有珩跟他說，幾人也是知道的，他不僅要安排管理山莊的一切，還不斷地發展雞蛋糕攤檔，與酒家、客棧供應雞蛋、釀酒。
“說起來，今日我收到風聲稱，朝廷來的牧官不日就要到延定了，他幾日前便到了澤塢。聽說今年分撥下來的耕牛牛犢不多……”裴永正眼裏流露出憂色。
澤塢是嘉州所屬的縣域，就在延定的東北方，朝廷的人到了那兒，待幾日再往下走就是延定了。
耕牛牛犢少，意味著它的價格就要水漲船高，雖然朝廷布告所言十貫錢能購買一頭牛犢，但僧多粥少，成千上萬的農戶都需要耕牛，那麽誰能買到耕牛呢？答案是，加錢。
至於加幾貫錢、錢到誰手裏，那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。
傅有珩耳聰目明，一聽裴知縣的話懂了，點頭說道：“無妨，我的銀錢早已經準備好，其他的便順其自然了。”
“好，澤塢有幾窩家豚，一頭滿月的家豚約莫要七、八個銀錠，養大的種公貴，你若是想買，我可以幫你想想法子。”
裴家幫了他許多，沒理由還需要他們繼續資助自己買買買，傅有珩拱手道謝：“多謝知縣大人，銀錢我已經備好，等買完耕牛，我親自去澤塢看看。”他倒是不介意花錢，現在花的每一筆錢都是用在刀刃上的，短期雖然看不出什麽，但長遠的利潤回報極大。
“好了好了，回到家裏就別談其他了，先喝茶歇歇，很快就能用膳了。”裴夫人喚人上熱茶。
裴永正看見了桌上擺著的一籃筐草莓，又看看自家小女兒粉藕似的胖手緊緊捏著草莓，吃得唇嘴通紅，逗問她：“好吃？可以分個給父親麼？”
裴月脆生生直接道：“好吃……”而後又繼續吃，不再應答。
傅有珩帶來的鹵牛肉有好幾大塊，廚院取了一大塊片切好後，上鍋隔著水蒸熱，至於牛肉丸子則與白蘿蔔、生菜等一同煮了湯。
飯桌上，兩位老人家還念念不忘上回的白蘿蔔燉牛腩，見了傅有珩，又當著他的面再次誇讚：“蘿蔔又鮮又甜，水汪汪的，牛腩也燉得軟爛，我老婆子吃得毫不費勁。”
“好些時日未曾吃過牛腩……阿珩，你那些草原朋友，待你極好。”老太爺笑呵呵，他知道草原游牧人不會輕易與中原交善交友，但是有珩心地善良，始終為他人著想，真誠必然會換來真心。
“是的，我接下來還要與他們做生意，采購他們的新鮮牛乳。”傅有珩吃一塊鹵牛肉，濃香入味，香嫩多汁。他還用鹵水鹵了一鍋雞蛋，外皮紅褐彈滑，蛋黃香濃入味，很是下飯。
“出門在外，還是多留個心眼。”裴永正提醒他。
“好，我會謹慎行事。”
“來，快吃菜，珩哥兒的手藝是我見過的最一流的，你們再談天說地的，肉菜都要被吃光了哦。”
飯桌上一派熱鬧，大家都念想著在山裏的傅有珩，不約而同地表示，他要多下山、常回來看看。
因著要等待耕牛的到來，傅有珩又在裴府住下，他想了想，前往集市上找到了正在出攤的平康，大老遠地瞧見少年在烈日下嫻熟地倒蛋糊、加餡料、翻卷雞蛋糕外皮，頭頂太陽，身前是烤爐，傅有珩甚至看到了一波波的熱浪在湧動。
他想了想，要給平康放個假，帶他到縣城裏轉轉，也得給他加些工錢了。
一個人忙活著的平康將攤檔前客人點的雞蛋糕做好遞過去，收好了錢這才松一口氣，就聽見旁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。
“辛苦了，平康。”傅有珩瞧見他額頭上留下來的汗水，“今日早些收攤，我有個任務交給你。”
“莊主……”平康重重點頭，“您說。”還特地壓低了聲音。
“回山莊裏，與慶姨說一聲，從我的酒窖裏搬出十壇醇香高粱酒，叫上阿力他們一起送過來，送到裴府。”傅有珩說著一頓，又繼續道，“你收拾好衣裳，與我一同待在縣城，這幾日我們去看看小仔豚。”
“好的莊主，我這就去辦。”平康利落地收拾好東西，“天氣熱，您先回縣衙，我們很快就送到。”
“不急，你慢慢來，回去先吃點東西。”
雖然他是這樣囑咐，平康還是加快了腳步趕回山莊，一來一回的，待抵達裴府大門前時，已經天黑了。
“天色已晚，幾位今晚也留宿在此處吧。”裴永正知道傅有珩的心思，等其餘人忙活去了，獨留下他一人，說道，“這事，你別出面，交予我就行了。”
裴永正早年清貧正氣，性格耿直，又不善言辭，在京城時始終嚴於律己，卻不得幾個真正的朋友，多年坎坷奔波，心境早已經截然不同。
“知縣大人，現在還不宜坦露真正的實力，我想牧官一行人帶著牛犢，也不方便到處走動，多半是從官道而下，見不著山莊的一切，或許也不會到鄉間仔細探看。”
傅有珩與他的想法是一致的，外人見了必定會多想，而此時此刻他們能力不足，無法辯駁和強硬。只有努力耕作壯大生產，提升糧食作物儲備，默默無聲地才能做出一番大事。
“嗯，他們送來了牛犢，在酒肆歇息幾日，就啟程回京城了。”窮山僻壤的，要不是任務在身，沒有人樂意千裏迢迢、跋山涉水地折騰自己。
兩日後，牧官一行人果然浩浩蕩蕩地由北方而來。
為首的兩匹馬驅駕著一座車轎，馬車前坐著兩個驂乘後面則是好幾匹馬，馬背上坐著守士，套在馬兒身上的韁繩拖拉著的四輪平板拖車，板車上放了好幾個木籠，此時只有兩個木籠裏裝著六七頭小牛犢，其他木籠都已經空空如也。
“……這又濕又熱的，真是晦氣。”轎內的牧長一陣冷哼，聽著說話聲像是三十來歲了。
朝廷裏，牧官都尉掌管畜牧，大長官不用親自派送耕牛，每個牧長負責不同的轄區，偏偏他分得的是最偏遠窮苦的山旮旯，分到他手裏的耕牛有十籠共一百頭，同行護送牛犢的有十八人。
自三月從朝廷出發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，他都快記不清時日，越是臨近結束，越是煩躁惱怒。
後邊的牛犢經過數月的顛簸、一路的缺糧缺水，早已經幹瘦無比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渾濁無神，屈膝癱倒在籠子裏一動不動，只有一喘一動的鼻頭表明它們還活著。
“還剩幾頭牛犢了？”牧長眼皮都沒擡一下，朝外邊問話。
“回大人的話，還有七頭。”雖然都已經半死不活了。
“嗯……”裏邊的人懶洋洋地應了句，打了個哈欠開始犯困了。七頭，能賺幾十個銀錠了。
其他侍衛見怪不怪，別說牛犢了，他們自個兒趕路的水都不夠喝，糧食帶得不夠多，只能在抵達每個縣衙時“補給”。
在牧長等一行人運送耕牛牛犢途中，若是出現耕牛意外死亡的情況，是不會給予處罰的，但是一百頭任務數中死傷達5頭以上時，負責的牧官將會受到懲罰，依照情況扣除一個月或是一季節的俸祿。
最終的耕牛核定數目，則是以牧長與各縣域的知縣交付的為準。知縣負責驗收清點數目，牧長在現場發放布告後，等待農戶前來購買耕牛牛犢，審定農戶身份、田地畝數等信息後，再簽字畫押，任務達成。
當他們進入延定的地界後，裴永正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，已經派了人前去迎接，朝廷的馬車侍衛隊極其顯眼，縣衙的小吏們隔著大老遠就看見了。
裴永正特別派了個巧言善語的領頭，這人對著誰都是喜笑顏開，閉眼就吹，馬車還沒停穩，他就“哎呀”一聲，“牧官大人，您終於來了，小的們終於把您盼來了。”
“牧官大人，舟車勞頓，請先到酒肆歇歇罷！”
“各位大哥也辛苦了，已經備好酒水了，就等大哥們前來了。”
原本昏昏欲睡的牧長瞬間清醒了，掀開轎簾皮笑肉不笑道：“那便帶路吧，你們知縣大人貴人事多，倒是沒見著他啊……”
領頭的笑呵呵：“知縣大人特地吩咐，好酒好菜備著招待您嘞，牧官大人，請隨我們來。”
縣衙小吏們在前邊引路，帶著他們就直奔離得近又大型的酒肆，往日原本熱鬧的酒肆居然空無一人，但是店家小二都在門口站著遠望，迎接著牧官的到來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